见到洪老师之前,手中握着这样一份简历:洪黛英,女,1935年5月出生于上海市,中共党员,大学学历。1951—1954年任西北空军二预科总队女子分队队长,1954年考入西安体院。1957年成为晋南地区第一位女体育教师。
初访洪黛英老师
电话联系之后,上午10时应约来到一幢普通教职工楼,上到4层,便看到一银发老者含笑倚门而待,她的腰杆是挺直的,她的精神是矍铄的。让入客厅,问明来意,老师取来一本相册,几张光碟,我知道,洪老师来到晋南48载似水年华,最值得珍视的,便全在这里了。
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上,是一个英姿勃勃的姑娘姣美的面庞。48年前,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这个怀揣着革命理想的姑娘在李辉副专员挽留下,放弃回到上海的机会,来到这个晋南小城,她要结束晋南没有女体育教师的历史。
部队的历练、科班的深造使这个小姑娘在工作中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很快便脱颖而出。由她培训的晋南女子体操运动员取得了1958年全省冠军的好成绩。那时的洪老师一定是春风得意,预备着大显身手吧?
20世纪60至70年代,洪老师最宝贵的花样年华,却似一张白纸般被轻易翻过。“没有被打成右派,已经很幸运了。”洪老师的话语是平和的。她像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善良的人一样,那段历史造成的创伤是不可磨灭,却是可以逐渐坦然面对的。
80年代初,获得新生的洪老师,作为一名有着超前意识的体育工作着,敏锐地洞察到健美操、健身运动将成为未来中国全民健身运动不可逆转的潮流。事业心与责任感,将洪老师推向了时代的最前沿。
“当时健美操、健身运动在中国刚刚兴起。无论音乐的选择,还是动作的编排,都急需借鉴西方相关的录像带,一盘带大约要200元吧。可我们那时的工资只有50多元……”洪老师的语调是舒缓的,“Disco在中国歌舞厅出现,为了学习最流行、时尚的舞蹈动作,我成天和一帮20多岁的小伙子‘混迹’于舞池,而那些小伙子当时是被认作坏孩子的……”洪老师微微地笑了。我却笑不出来,购买录像带的节衣缩食已是不易,“混迹”舞池,在80年代初期,晋南的一个小城市,那是需要何等的勇气,何等的执著。
一面是相对封闭的晋南小城,一面是时尚与先锋的健美操、健身运动;一面是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山西师院”,一面是声名显赫的“北大”、“北师大”、“北京体院”、“上海体院”、“广州体院”……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竟因为洪老师的努力与执著,紧密联系起来。中央电视台先后4次直播“山西师大健美操队”的精彩比赛。他们在80年代健美操、健身运动领域始终位于全国前列。
洪老师的右手轻拂着一张张的旧照片,如数家珍:“这个是张建红,这个是赵剑,这个是……”年代的久远,一些相片已经模糊,但我知道,正是洪老师悉心培养下的师兄、师姐们为我校、我省乃至我国夺得了多么巨大的荣耀。
洪老师小心翼翼地插入一张光盘,画面立刻拉回到1988年6月14日那段“光辉岁月”。“山西师大健美操队”的三个姑娘像三只翠鸟一般,不受约束,不受羁绊,跳跃着,舞动着。力与美的完美展现一次次地征服了观众的心。她们要努力表现,因为比赛的成败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输赢。她们要对得起自己的辛勤努力,要对得起老师的精心栽培,更要对得起洪老师为此行筹集赞助,推着单车,鼓着“巧舌”奔波于一家家企业的日日夜夜。终于,她们在20余支参赛队的激烈竞争中,崭露头角,在第二届“长城杯”国际健美操邀请赛中获得第五名的佳绩。三个女孩子,王爱红、陈旭、张建红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偷眼看坐在一旁的洪老师,她的眼眶湿润了。
如何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下,使我校的健美操、健身运动始终与国内外最新动态保持同步,这是洪老师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在一次次自费“走出去”学习提高的同时,积极多方联系“引进来”。早在1984年,洪老师就邀请孙玉昆、马华等全国著名健美操教练来我校讲学。90年代,更是力邀中国体育舞蹈协会副主席王维俭、李天祥来我校讲学。如此高的起点,为我校开展体育舞蹈运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为我校培养出一批优秀的种子选手。我校体育教师许志刚及其舞伴在全国体育舞蹈大赛中4次荣获全国冠军,并代表中国远赴英国黑池参赛,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洪老师在教学、培训、参赛等紧张的工作之余,还参加了国家教委组织编写的《普通高校本科体育专业11门课程基本要求》与《形体健美和健美操》两本书。她的资历与造诣使她在这一领域享有很高的威信。多次被聘为全国性的健美操大赛的总裁判长及仲裁委员。1992年获曾宪梓教育基金奖、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94年9月1日上海体育学院特聘为客座教授……
退休后的洪老师不愿在家“颐养天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事业则是第二生命。”她这样说。她的体魄是强健的,精神是饱满的,意识是超前的,她不能够轻易放弃她的“第二生命”。
国内大、中城市新兴的健身俱乐部又引起这位退休老人的极大兴趣。她预感到这一新兴产业,以其优雅的环境,专业的健身指导和一流的健身设备必将成为追求健康、美丽、自信的都市青年的新宠。它将与以中老年人为主流的户外大众健身一起成为全民健身运动的烁烁双壁。于是当临汾市金融系统邀请她义务出任广场晨练指导时,刚刚结束漫漫20多年师大晨练课的洪老师爽快地承担起这份“义不容辞”的重担。当她的女儿开设了晋南地区第一家一流健身俱乐部——“融成士搏康体休闲有限公司”时,她表示全力支持。
守护中老年人健康的“天使”
清晨7时,我赶到市政府前的广场时,看到了百余名中老年人在跳跃的音符中感受着自信与欢娱。前台演示的教练,我们的洪老师,示范的动作是准确的,讲解是清晰的,精神是饱满的。
直臂、屈膝、含胸、展腰、抬腿、转体……在洪老师口令声中,中老年朋友动作连贯流畅,舒展大方;节奏变换适度,刚柔相间。这几套中老年韵律操,洪老师以多年执教经验结合中老年人特殊的生理、心理及精神状态,在音乐的选配,动作的编排上,都做了精心设计。动作简单易学,而不失舒展柔美。在轻松愉悦中,中老年人易于疲劳的肩、腰、四肢等部位都得到了有效的锻炼,健康状况明显改善。
从围观者钦佩的口吻中,我得知洪老师培训的临汾市中老年健美队在上海、威海、广州等地的全国大赛中多次勇夺桂冠。她为山西师大老年健身队编排的“芭啦,芭啦樱之花”在全市比赛中一举夺魁。她还在市电视台每周《老少乐》栏目中执教中老年人“每天五分钟”有氧健身操……
当我再次注视她时,朝阳的第一抹光辉洒在洪老师跃动的身躯上。那一刻,她成了在场的每一位中老年人心中的健康“天使。”引领时尚的“精灵”
71岁高龄的老人,引领着二十几岁的妙龄少女,在节奏欢快、动感十足的乐曲声中,低踢、扭胯、踏跳、踢腿……扭摆旋转之间,时而张扬,热辣;时而细腻、含蓄;时而跨步、跳跃之间大开大合,似一团燃烧的烈火;时而颤臂、抖肩之时细致入微,若一条曼舞的人鱼……在“融成士搏”见到的这一幕,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是白色紧身衣包裹着的匀称、坚实的躯体;是舞动、跳跃中不时大喝着向队员讲授动作要领的舞的“精灵”。
我“痴”了,这不是简单的有氧操运动。它融入了现代舞、爵士乐、民族舞……多种艺术元素的人类力与美的肢体语言。是在活力的释放中最大限度地展示人体的协调感与柔美性。理性告诫我,她是一位71岁的老人了。但直觉让我深信,她的胸中跳动着的是一颗17岁的心。
结束语
眼前的洪老师斜倚在沙发上,微笑时眼角的细纹巧妙的遮盖了她的真实年龄。但是当她将丰富的人生阅历随意汲取一鳞半爪呈现在我面前时,我只想到一个词——德高望重。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洪老师就应邀前往扬州大学体育系讲学。退休后的洪老师又先后于2002年10月6日在四川大学,2004年12月18日在华南师大体育学院,2005年3月26日在西安体育学院就健美操、健身运动的现阶段开展状况和未来发展方向等相关问题先后作过多场精彩讲座、报告。所到之处,受到与会师生热烈欢迎。会场一次次响起的掌声表明古稀之年的洪老师在全国健美操、健身领域依然处于领先地位。是的,没有“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精神,中国大学生健美操、艺术体操协会不会在成立之初就聘请洪老师担任协会顾问,更不会在洪老师退休9年之后,又一次被特聘为专家组成员。2004年12月17日,洪老师在首届中国学生健康活力操大赛中特邀作学术报告,并担任论文评审委员会委员。在这次活动中,中国大学生体育协会健美操分会授予70岁高龄的洪老师“专家特别奖”。
别了,几日的叨扰给洪老师繁忙的日程增添了许多的不便。“你再来看一下这个”,老师此时缓缓翻开一本邮册。我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一套印有洪老师影像的特殊邮票。旁边小字标注“第十六届亚洲国际邮票展览”。我明白此刻看到的这份礼物对洪老师来说,无疑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这?”“这是我的学生为我特制的!”洪老师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哦!我的眼泪霎时夺眶而出,我知道精心准备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多余的了……
编后语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动力,如此强大,生生不息;是什么原因,让一位71岁的老人,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不计名利、报酬,时至今日,奋斗不止。是那个远去年代特有的人生观、价值观潜移默化中产生的理想、信念?是早年戎马生涯的影响刻骨铭心?还是洪老师骨子里有一种积极进取、永不服输的劲头?我想,兼而有之吧。感动之余,谨以此文,表示我对洪老师的敬意。
作者简介:
刘志恒,生于1984年1月,山西省长治市人。2007年7月毕业于山西师大文学院编辑出版专业。现在山西省武乡县国家税务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