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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金岭:我有一群不问西东的老师(一)
2019-06-21 08:39   审核人:

一不留神,“不问西东”就成了热词儿。为人师者也好,做人学子也罢,其不问西东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相信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之所以如此,就在于这“西东”二字,实在不太好说。它既可包罗万象,也可特有所指,你,究竟想说啥,又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我是断然回答不上来的。但,我的确有一群不问西东的老师,他们在大学,在我的母校。

第一章 一男一女一对辅导员

东汉史家皇甫谧,曾在其旷世巨著《帝王世纪》中,记有“尧都平阳”一笔,由此“平阳”后世流芳。这“平阳”,就是今天山西临汾市的古称。试想想,上古时就已是尧天舜地的都城,那它的前世今生,该是怎样的雍容华贵啊!

然而,1981年9月上旬的一天,当我怀揣着录取通知书,扛着简陋的铺盖卷,从家乡阳泉前往山西师范学院报到时,对其所在的临汾却一无所知。只依稀记得有高中老师说过,它在晋南,一个可以天天吃上白面馒头的小城。

(一)

记得全班开学的第一堂课上,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走向讲台,先轻声咳嗽了一下,然后对大家说,欢迎大家来到山西师范学院。我叫翟维奇,是咱们中文系8122班的辅导员,以后同学们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好了。

话音未落,那腼腆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片潮红。他迅速地瞄了台下一眼,接着又说道,为了便于班里尽快开展工作,我先临时指定一下班干部,等同学们彼此熟悉了,再进行正式改选。说着就低头照着手里的小本子念了起来:团支部书记——孙金岭,班长……

没有想象中的煽情致辞,也没有常见的客套期许,师生间的第一次相见,竟显得如此的简单与自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特别是那结果。

报考山西师范学院,对我而言,算得上是人生第一个意外。

当年,高考结束后估分报志愿时,我曾信心满满,填报过“北京广播学院编导系”的。

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闻听后,既高兴又担忧地说,儿啊,咱一个普通人家,只要能考上个大学有份工作,就很不赖哩,可咱要往那北京走,能行吗?妈寻思着,这事哩,你还是多听听老师们的意见,那万一价……这一个“万一”,立刻让人心里没了主见。

于是就有老师建议道,报山西师范学院吧,一来稳妥,可以选个喜欢的好专业,二来省钱,国家减免师范生一切费用。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然而我听劝的结果,却让人悔到了肠子发青。

好在年轻的心,犹如辽阔的天空,虽偶有乌云遮蔽,但清风吹过,便会是洒满阳光的日子。尤其这从天而降的团支书头衔,及时地弥补了报错志愿的遗憾,一种莫大的满足与虚荣,顿时充溢心间,仿佛已经美美地吃上了白面馒头。

当然,对辅导员翟维奇老师的初次印象,也由于这一幸运的赏识,而变得格外亲切,陡增好感。

(二)

当年我们这一届共招了两个班,每个班40人,其中女生各占10名,男女比例都是3:1,显得整齐划一。

两个班也各有自己的辅导员和教室,上小课时,彼此分班进行,有大课时,大家集体聆听,没啥太大的形式差异,惟独的区别在于两个班截然相反的氛围,以及那一张张不同的面孔。

翟老师指定的班干部,几乎都是城里来的学生,思想活跃,极有个性,个个像是热血的文学青年,同学们也开朗者居多,对学校、系里和班级举行的各种活动,大家似乎有种天然的好奇心和浓厚的参与感。入学没几天,班里竟然就呼啦啦扯起了大旗,搞了次声势浩大的集体秋游,每个人都表现出极高的兴致,彼此间的生疏感顿然消失。

如此张扬与喧闹的班风,显然与翟老师那轻声细语、腼腆沉稳的性子格格不入,反差极大。对班里一些课外活动,翟老师一般不过多干预,完全撒手让班干部去做,一付从容淡定的样子。

记得每次找他汇报个事,他总是在静静地看书。见你进来,便笑眯眯地问道:“金岭,有事吗?”耐心听你讲完后,他先习惯性地轻声咳嗽一下,然后点头应允:“可以,去搞吧。”那情景真跟吃了白面馒头一般,让人非常舒坦,极有面子。

隔壁邻班的辅导员,也是个年轻老师,叫辛菊。这位个头不高、活泼开朗的女老师,挑选出来的班干部,则大多来自农村,一个个都不苟言笑的,很有些村民委员会主任的派头,班里的学生呢,也多朴实憨厚,中规中矩的。尽管辛菊老师爱说爱笑,可班里却波澜不惊,一派安稳。

两个性格迥异的年轻人,所带的班级呈现出与之大相径庭的风格,令人不由地怀疑,是不是系里任命辅导员时颠倒了人选。

后来,听翟老师讲,他和辛菊老师在同学们报到前,就如何分班曾进行过认真沟通的。翟老师说,学生们的档案都在这儿,你先选吧,剩下的归我。辛菊老师说,城里娃顽皮,不好管呢,我就多挑些实诚的农村娃儿们吧。

再后来,听同学们讲,那时翟老师和辛菊老师正在热恋之中。热恋中的一对辅导员,想必经常交流着各自带班的心得,并从对方身上寻找到了自己正确的应对之策。

(三)

现实中,“可以天天吃上白面馒头”的情形,一直没有出现。

刚入学时,伙食实行份饭制,班里劳动委员每月按额给同学们发饭票,好像是每人21斤,细粗粮三七开,窝头多馒头少。虽说不用自己掏钱,可那点定量,对于一群正在长身体的大小伙子们,难以填饱肚子,人经常被饿得半夜惊醒,一个劲儿地吐酸水。

那时节,有两类人常常成为同学们羡慕的对象。一个是班里的劳动委员,一到月底人缘极好,他要是拖泥带水,那大家就会多饿些时日。

另一个就是食堂的大师傅。每次打饭,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里,都流淌着谄媚的哈喇子,他要是高抬一下贵手,你的稀饭里就会多几颗米粒。

吃不饱也就认了,关键是那饭菜还粗糙得着实让人难以下咽。为这,大师傅与学生之间常常剑拔弩张,口角不断。

入学两个月后的一天,有个外系高年级男生,为给的是一张馒头票还是窝头票,而与大师傅呛呛起来。火爆的大师傅抡起手中的铁饭勺,只一下就把对方爆了个满脸花。由此,终于引发了一场持续数天、波及全校、震惊省府的馒头风波。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11月14日的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翟老师突然来到宿舍,说找我有事。熹微的晨光中,心事重重的他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睡眼惺忪的我,满心狐疑地一路尾随,眨眼就来到了教师单身楼。

刚一进门,他就当头喝道:“孙金岭,听说今天有人要到学校集体讨说法,你是班里的团支书,同学们都在看着你呢。今天,你就给我好好呆在这儿,哪儿也不能去!”语气很严厉,表情更严耸。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翟老师发火,也是唯一的一次。他愠怒起来,脸上铁青,薄薄的一对嘴唇,竟然没有一丝血色,让人看了后脊梁直冒冷汗,你除了言听计从,毫无辩解抗拒之力。

据说那天上午,班里同学出去凑热闹当围观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是在宿舍里平静度过的。

也就是在那天早上,我意外地吃了顿饱饭。翟老师用电磁炉熬了一锅小米稀饭,我一碗他一碗,然后拿出三个暄腾腾、热乎乎的大白馒头,他一个我两个。

那顿早饭,虽气氛有些尴尬,但却令人回味,至今咀嚼难忘。

(未完待续,欢迎阅读,敬请批判)

孙金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央电视台资深新闻人。先后在《新闻调查》、《焦点访谈》等栏目做记者,并长期担任新闻评论部制片人和播出主管。创作的电视作品曾获中国广播电视新闻奖和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是《感动中国》“一部中国人的年度精神史诗”这一定位语的原创者。现为央视新闻中心综合部制片人。至今编辑出版了10多部电视新闻书籍,其中《焦点访谈红皮书》荣获第14届“国家图书奖”,是“全国广电系统百佳理论工作者”称号获得者。撰有《直问中国电视人》《花边新闻》《新闻背后的新闻》等专著,以及《田家父子》《中国户口》等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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