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一意孤行,辞掉了年薪60万的工作,他本着“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的心情,然后,骑着一辆摩托车,就踏上了行程。他的决心很大,牺牲也很大,年薪60万的工作,其实,只是一部分。或者不如说,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东西。实质上,他父母的伤心更甚于工作,他是父母老来得子的独苗一棵,他26岁要独自一个人出行,“穷”游遍全世界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年过六旬,垂垂将老。他卖掉了在京城的房子,那是在京城,还能够100万首付,然后贷款一百万,每个月还款6000元,连续还款20年,就能还清,京城房价将涨未涨时,买的,特别值当。这处房子,地段好,位置好,不止保值,只会增值。可他,不要了。顺理成章的,交往5年的女朋友,也分手了。女朋友,都准备谈婚论嫁,居家过日子了,结果,发现男友,原来是一个大男孩,或者说是个梦想家。而且,不是那种兴至所来的,出去浪一个月两个月,而是准备抛家弃口,彻底的浪到底。伤心失望之余,一个要仗剑天涯,一个要居家过日子;明白了等待也是无疾而终,女朋友果断收拾东西,搬走了。不得不说,在女朋友看来,这几年来的付出,不管是金钱、精力和情感,都白白喂了狗了。对他提出,对女朋友说的,这几年来的家用付出,他要补偿20万给女朋友的提议,女朋友含泪说:不用,老娘才25岁,还年轻。留着你的钱,流浪吧啊!怪只怪,老娘当初瞎了眼。他苦笑,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坐在总监高位的他,感觉,哪怕再多坐几天,整个人,都要崩溃完蛋了。一股要出去闯一闯、看一看的想法,占据了他整个大脑。然后,连带上大学,到工作,一共7年的积累,彻底还掉房贷、车贷和全部欠款后,就换成了180万出头的现金。
他总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大的感觉,可在他的父母眼里,却是悲壮。母亲说,“孩子,你不要出门了。或许,你再回来,妈妈就不在了。”父亲没说什么,却沉默着。可他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在他的眼中,他还是一个大孩子,60出头的父母,身子骨好着呢,比大多数年轻人,身子骨都壮。也就是半个月时间,本来在文创圈,特别活跃,特别有名的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也只有在他的自媒体上,偶尔能看到他分享的异域风光和他乡人文风情。然后,我们就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句:这小子,挺潇洒的。那份面对山川异月、水月同天风景的壮阔和感悟,我们也想拥有,可是,人生和生活,有太多的牵挂,让我们迈不出那一步,成不了“我行我素”的那个人。这种想法,我们只有藏在心底。而只有他,却真正成为了那样的一个人。2020年1月,新冠肺炎疫情袭来,首先在华夏大地上肆虐开来。那时,他人尚在欧洲的北境小国留恋“北国风光”。而他的家乡,远在华夏大陆极北边,属于这次疫情尚未波及到的地方。而欧洲北境小国,依旧还田园牧歌,根本没有人,会把这个小国,甚至整个欧洲,跟这次疫情联系起来。可仅仅十几天时间,疫情如星火燎原一般,传遍了华夏大地,也波及到了他家乡所在的小城小镇。原以为,他会风淡云轻,总觉得,人生的喜怒哀乐实属平常,在三年多的旅程中,他也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就视为人生的当然了。可是,当疫情袭来,然后,真切的在他父母和前女友身边发生的时候,他,竟然不淡定了。那尤如百爪挠心的难受,一如他三年多前“26岁出门去流浪”时,一样的感觉袭来,他恨不能,生出翅膀,直接飞回家乡,回到父母身边,回到前女友身边(当然,如果是还有可能的话)。
他在忐忑之下,先给前女友打了一个电话,直到第二遍快执著的响完时,她才接了起来,知道是他后,前女友淡淡的说了两句话,就直接挂断了。第一句是:我挺好的,两年前结婚了,孩子半岁大了。第二句是:疫情之下,在外注意安全防护。他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的话,最后的那句:祝你幸福。都在电话挂断的瞬间,被他又咽回了肚子。他明白,在他决定坚决离开的那天,一切都变了。他看惯了星辰大海后,那平静的现实生活,就再也容纳不下他。而他现在想要回归寻常,现实生活,会有一层层阻碍,来阻止他,为难他,甚至嘲笑他。父母在电话中倒是很淡然,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要念着家里,小区并没有病例,两位老人在家,除了吃喝睡,就是看电视,玩手机。但话中却不经意间透着一种凄凉,儿子还没成家,两老就提前过起了退休生活。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妈,你今年多大了。母亲一听,愣了,泪就滚了下来,然后,有点儿哽咽的说道,“我63了,你爸,比我大两岁,65了。”这两个数字,从几千公里之遥的家乡传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像两声雷霆,击中了他的心门。63、65,这两个数字,突然就变得好重好大。这就好像是他第一次,知道父母的年龄似的,突然,他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真切的看到和感受到父母的年龄。在他的意念中,好像父母才四五十岁的样子,可他们,竟然就六十多岁了,竟然就成了童话中,白老苍苍,行动迟缓的老人。而他,已经将要跨过30岁的门槛,除了享受路途的风景外,他竟然一无所有。一句话,突然就从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去他娘的我想去看看,大爷我不看了!他对着手机话筒说道:“妈,我想回家了!”“你说啥?”母亲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真的老了,耳朵不好了,没听到。一旁的父亲,却一把抓起了手机,激动的问道:“那回来后,还走不走了?”“爸,不走了!死也不走了。”他对着手机大声的喊道。父亲,第一次泪流满面,“好,孩子,我和妈,在家等你。”放下电话,他第一次感觉,眼前那三年多来,早就熟悉不过的满天繁星,竟然是格外的灿烂,尤如他此刻的内心。(注:小说故事,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请自行落泪。作者:董江波,笔名冷得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