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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似水念师恩
2020-09-11 11:54   审核人:

今天是第36个教师节。

我已退休2年。像往常一样,一早就收到许多节日祝福。有来自学生的、同事的、朋友的。还有一束美丽的鲜花。

依稀记得小学四年级时,老师让写《我的理想》,我希望成为一名教师。

1981年,高考填报的第一志愿就是山西师范学院。

入学后听到的第一场报告是教育系刁海泉老师作的,《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时隔39年,当年的报告犹在耳畔回响。刁老师说,以前生活艰苦,钢笔是奢侈品,后来生活改善了,人们开始在口袋里别钢笔来显示有学问,不过,别几支钢笔也是有说法的,别一支钢笔是小学生,两支钢笔是中学生,三支钢笔就变成修钢笔的了。第一次听到如此诙谐幽默的报告,我们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刁老师还说,文革期间,个别老师不钻研业务,闹出许多笑话,在讲毛主席诗词“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时,信口开河问学生,同学们,“春风杨柳多少条呀?”学生答,“万千条”,接着又问“六亿神州怎么摇呀?”学生说“顺着摇”,我们忍不住哄堂大笑。前几天,我的第一届学生在微信中聊天,还说起我给他们讲过的这个故事。

 

中文系8122班毕业25周年相聚于大同(2010年8月)


时光就像流星,一闪而过,来不及回忆,来不及慨叹,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随着“美食家”的毕业宴会永远变成了过去,就像一只动人的曲子演奏到最摄人魂魄的时候戛然而止了,心头有那么多的不舍和遗憾,可是,任谁也无法挽留住时间的脚步,每一个毕业生都毫不例外地被时间的洪水疯狂地甩出了令人难忘的校园,从此各奔东西,当我骑着自行车把班里最后一位同学送到车站再次返回宿舍时,一片狼藉的场面让我百感交集,我被可怕的寂寞包围着,默默地地整理着自己的物品,就在这时,中文系系主任段登捷老师写给我的临别赠言赫然映入眼帘——希望你成为一名山西省语文特级教师——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24年后,我真的成为一名山西省特级教师。

31年后,我忝列山西省首批正高级教师,给我留言的段老师已到耄耋之年,而我的记忆依旧停留在他当年满怀深情朗诵《雷锋之歌》的情景。

上班报到后,我就开始准备教学生涯的第一节课——高一语文的第一篇课文《荷塘月色》,我几乎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把上课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写在备课本上,首次登台,尽管我脸红心跳,忐忑不安,还是尽最大的努力,用青春的激情和女性的柔媚,营造诗意的课堂氛围,让听课的每一个学生都沉浸在素雅朦胧的荷香月色之中,陶醉在幽静恬淡的银白世界。万万没想到,我的第一次亮相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但让平均年龄只比我小5岁的学生打消了对我的不信任,而且,赢得了全校老师的真诚喝彩,消息灵通的电工师傅逢人就讲:“今年分配来一个小姑娘,课讲得就是好”。于是,我一夜成名,几乎成为这所省重点中学家喻户晓的人物,

后来,我经常给全市乃至全省的教师作报告——《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

一留校就接任我们班辅导员的毛头小伙翟维奇老师现在已过花甲之年,他把住在隔壁教授逻辑的辛菊老师的长发盘起,一晃将近40年过去了,当年他俩躲避着学生,满脸羞涩一本正经谈恋爱的镜头还真真切切,历历在目。直到今天,我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当年那一群在心灵深处对爱情怀有懵懂渴望的小女生,是怎样通过对这两位老师的好奇猜测和善意议论,偷偷地憧憬着自己甜蜜的未来。现在,同学之间不论大小聚会,辛老师的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依旧是大家共同的话题,她襄汾口音中“红”“黄”不分的发音,依旧是同学们追忆往事的欢快笑声。

 

2010年


岁月无情,无情的岁月把血气方刚的冯俊杰老师满头的黑发染上秋霜,也在他豪爽的面庞上刻下了道道沧桑,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潜心研究古代戏曲文物的习惯却从未有丝毫的改变,也许有人认为他的生活未免太单调,不过我总是固执的认为,无论他工作起来是多么地废寝忘食,当他端起一杯浓酒,放下一杯香茗,点燃一只香烟的时候,一定会经常重现他研究生毕业后初登讲台的一幕情景:一群永和县的进修生,在返校途中不幸遭遇车子抛锚,为了不耽误第二天一早听冯老师的古典文学课,竟然毅然离开了正在抢修的班车,在山里摸黑跋涉一个晚上,只为能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教室……

后来,在冯老师的帮助下,已经43岁的丈夫重回母校,变成了大学老师,成了冯老师的同事、硕士生,有幸获得冯老师耳提面命的指点,科研方面稍有寸进,我们随之成了冯老师家的常客,经常有幸品尝到师母如同变戏法般烹饪的可口的东北菜。退休之后的冯老师,时常会讲起他经历过的奇闻趣事。除了研究戏曲,他又开始迷恋网络小说,第一次听说《明朝那些事儿》就是在他家里。

当年风华正茂的教授当代文学的唐长殿老师早已退休。

我们入学时刚刚留校的张天曦老师,曾和我们一起听完李文思老师的文艺理论课,功成名就后退休,含饴弄孙尽享天伦。每次见面他都要煞有介事地说起他曾经的研究课题——为什么月亮代表我的心,酒过三巡之后,他又会神情专注地即兴表演自创的喝酒三部曲——望星空,鸟鸣声,探照灯,三个经典动作,有声有型,一直都是我们茶前饭后的谈资。早上打电话向张老师求证,未曾开口就忍俊不禁,张老师明白了我的诉求之后,故意打趣说,现在戒酒了,想不起来了,我说,那就再用酒唤醒一下吧。多年师生成兄弟,在老师面前,几十年的老学生也斗胆造次起来。

那位把我们引领到神秘高雅的美学境界的林清奇老师以及在我们面前智慧地揭开资本主义神秘面纱的冯子标老师,去省城高校担任重要职务,擅长研究各地方言的潘家懿老师和治学严谨的蔡权老师都先后回到广东老家。

忻州才子李文儒老师荣调到北京,先在《文物报》工作,后调入故宫博物院任副院长,前不久,李老师的大作《紫禁城六百年》出版,再次掀起故宫热。而当年我们八个女生争先恐后地模仿他那浓重的方言,一遍遍地朗诵胡适先生的《两只黄蝴蝶》的情景常常在眼前闪现,那只可爱的蝴蝶也一直在我们女生的心里飘舞着,飘舞着。我们坚信,这首诗就应该用忻州方言来朗诵,普通话毫无疑问会削弱作品的艺术性。

毕业后,我有幸分配到李老师太太所在的学校任教,又始终是同一年级同一备课组,师母卢晓云成为我的良师益友,她关心我的生活,引领我成长。当年她拿着景泰蓝瓷器给学生讲《景泰蓝的制作》,在升旗台前给学生赏析电影《高山下的花环》,让学生听《二泉映月》之后描摹音乐,课后与学生一起编辑班级刊物《时声》,所有这些全新的教学方法,都让我受益良多,终身难忘。

还有,那个操着浓重河南乡音永远都精神矍铄的张钦尧老师,在一个冬日的早晨于一场车祸中突然告别了校园,告别了苦心耕耘大半辈子的讲台,直到追悼会结束,我都无法相信,这个用旺盛的激情在大学生的心中点燃普罗米修斯圣火的慈祥老人,怎么会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怎么能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有多少人还想听他讲荷马,讲阿巴贡,讲包法利夫人,讲安娜,讲聂赫留多夫,而我一直都梦想,有一天,当老人家闲下来,我能再向他请教我的毕业论文:《人类荒原上的四朵恶之花》……

学识渊博而不善交际的聂恩彦老先生也离我们远去了,到了那个可以永远与山巨源绝交的天国,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如此残忍,硬生生把他从相依相伴相扶相恋的妻子李文思老师的身边决绝地夺走,冷酷地把李老师一个人撇在家中,任由李老师一个人独享漆黑的寂寞,后来,难耐孤独,只好调离工作了一生的山西,迁回成都老家,再从成都迁到北京与小儿子一家生活。让她把对丈夫的全部思念作为唯一可选择的生存状态。我后悔带着儿子去成都旅游时,没有空出更多的时间与老师叙旧。而现在的李老师,不仅忘记了孤独,忘记了寂寞,忘记与聂老师的琴瑟之和,也常常忘记家的方向。

记得最初得知聂老师腰部疼痛的消息后,我还从医院找了一位中医朋友去家里按摩,不曾想,老师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发展到不能独自行走,转到北京就医即被确诊为肿瘤,还没等我调好课赶到北京去陪护,就接到李老师告知聂老师病逝的消息,信上说,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全部骨灰就地安葬……

这个慈祥的老人,这个经历传奇却内敛谦逊的人间超人,这个既有国家领导人秘书这一显赫身份又天天穿着土布鞋出入校园的温柔长者,这个思维中闪耀着哲学光芒外柔内刚的万荣汉子,这个教导我淡泊名利清白做人的父辈,这个在病榻上还认真校对《郭弘农集校注》的严谨学者,还没能等到自己的学术专著出版,就默默地走了,病榻上,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就这样,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带着对亲密爱人的无限眷恋,也带着车站告别时留下的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他匆匆地去了,从容地去了,永远的去了,我愧疚没能为恩师做些什么,我所能做的,只有按捺住巨大的悲伤,一次次走进自己十分熟悉的纤尘不染的老师家,帮李老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者,默默地地拉着李老师的手,用心灵一起感触先生带给我们的人世的温暖和绝俗的超然,在不断鞭策自己秉承先生高洁情操的过程中,在灵魂深处满怀敬意缅怀自己万分敬仰的先生。

无情的时间把我甩到了中年,又抛入晚年。一个入学时只有十八岁的傻姑娘早已做了同班同学的妻子,继而成为母亲、婆母、祖母,从一个青涩的大学生,历经时间磨砺,变成诸多恩师子孙后代的老师。我一步步走过而立之年不惑之年知命之年,走进花甲之年,从初级教师变成了业界的长辈,也变成了硕士生博士生的师母,自己亲自教诲的学生已遍及大江南北,甚至在异国他乡从事着世界尖端科学的研究,我应该感到满足和骄傲,每当夜深人静反观自己的人生道路时,我都会一次次回忆起母校,回忆起恩师,回忆起他们对我的人生导航。

前不久,陶本一校长在上海仙逝,我们大学同学群自发吊唁,三四十个齿危发秃的人,认真回忆难忘的大学生活,回忆陶校长在三合院发表的精彩演讲,倍感温馨,倍感亲切,就算我们无法确定那次演讲是在元旦还是在中秋,但是拿着马扎仰视膜拜的眼神都深深刻在心中。

当年我们扯着嗓子一遍遍天真地欢唱《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以为20年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一眨眼,35年都变成了无法改变的历史。

真的是笑着笑着就老了。

也许我们不记得上一顿饭吃的什么,不记得昨天见到了谁,但是,35多年前的大学生活,却是每一位同学难以磨灭的印记。不管我们身居何位身处何地,我们都无法改变一个标志——81级中文系22班的学生。

因为,四年的大学生活早已化作我们的文化基因,变成生命底色,日益彰显,历久弥新。

母校给了我见识,恩师给了我智慧,感谢母校,感谢恩师!

雨露不曾偏私,草木记得恩谊。

2007年教师节发表于《山西日报》

2020年教师节二稿

 

2020年教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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