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老感觉恶心,常识告诉她,可能是怀孕了,到乡卫生院一查,果不其然。她把这消息告诉了婆婆,对她说按照城里人的做法,从现在开始到孩子出生,应避开不会体谅人的喜子,住到看护房,请婆婆找机会把情况告诉喜子,免得他多心。婆婆高兴地说,喜子听了一定高兴坏了,别的没事,让她放心。
也是该出事,就在当天,李喜子向要好的弟兄诉苦,说老婆躲着他不回家,弟兄说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娶的哪里是老婆,是祖奶奶,她管重孙子一样管你,这也不行那也不是,这回干脆不回家了,更完了。晚上,几个弟兄一起喝酒,大家一致认为,喜子这样的日子不能继续下去了,这老婆不修理要翻天了。李喜子大哭起来,酒没喝完就摇晃着走了。他径直到了看护房,指着丁义说:
“你马上跟我回家,不然今晚非把你修理服帖不可!”
“喝那么多,快回去吧!”
“你为什么不回去?”
“你妈没和你说吗?没说的话我告诉你,我怀孕了。”
“我也不是傻子,长这么大没听说怀上孩子就到外面住的,你分明是躲我,骗我,看我怎么整治你。”李喜子说罢就去抓丁义,丁义躲开,李喜子再扑,丁义再躲,李喜子一下扑空摔倒在地上。丁义过去扶他,看是不是摔着了。李喜子一把抓住她,开始劈头盖脑打,最后,像抓起一只小羊一样,从门里把她扔到院子里。
住在另一间看护房兼财务办公室的财务主管曲英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见丁义仰面躺在地上。曲英走近丁义,院子里的灯光下明显地看到丁义裆部流出了血。曲英惊叫一声,要扶丁义起来,丁义摆手并喘着说:“不能扶,腰可能断了,快叫人送我去医院。”
曲英从丁义住的房子大开的门外看到坐在屋里地上的李喜子,指着他问:“是不是你干的?你惹下大祸了,还不叫人把她送医院?”
李喜子酒惊醒了大半,看了一眼丁义后就连滚带爬地跑了,他返回刚才喝酒的小饭店,那几人还在喝。李喜子说:“打重了,腰断了,下面在流血,一起送医院去吧!”
几人赶紧吆喝,找到了客货车司机,把丁义拉到了乡卫生院。卫生院经初步检查,判断有骨折和流产先兆,说他们处理不了,用了一些止血药,让他们把她立即送县医院。
在县医院,丁义进了急救室两个多小时后医生出来向李喜子交代情况:“流产了,骨盆骨折,腰椎有损伤,如果脊髓没问题,事就不很大,不然说不来,有可能瘫痪或死亡,现在送重症监护室了,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和观察。”
李喜子捶胸顿足,一起喝酒的几位陪着他,其余人都坐客货车走了。
一个弟兄说:“真是个苶脑,自己婆姨,敲打一下吓唬吓唬就得了,能打成这样?”
另一个说:“你还说呢,你鼓动得最起劲,这下好了,要是死了,喜子枪毙,你判无期,我们都得判有期。凑钱吧,救她就是救自己,但愿能好。”
第二天一早,李喜子母亲来了,一见儿子就劈脸甩了一个耳光,说:“孙子没了,要是她也没了,我也会寻死,留下你一个快活去吧!”
把母子二人熬煎到第三天一早,医生向他们宣布,她的危险过去了,做一个骨盆修复正骨手术,恢复好后就行了。
在丁义住院的这段时间,李喜子真像乖孙子一样,他母亲一再让丁义原谅喜子,丁义平静地说:“细想你们都没大错,我们在一个国家,但实际上不在一个世界,你们按自己的方式生活得好好的,该怎么就怎么,是我走得错位了,到了你们的世界,我该考虑回归了。”
李喜子和他妈对这段话的前半段不明了,后半段懂了,他们一再让丁义原谅,千万不要走,今后他们一定按她说的做,好好支持她的工作,把家庭搞好。
出了院不便了大半年后丁义基本恢复正常了。这段时间她读了许多书,想了不少事,她没有对李喜子产生仇恨。她深深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时竟然认为朴素本原的东西是好的,受先进文化影响的是虚伪的做作的,以致觉得天然英俊的李喜子是珍品,再高级的人都比不了。其实,落后地区正是落后在文化,落后的观念深深地扎根在人们的思想深处。这里出生的人要想改变,需要逐步营造出进步的人文环境才能一点点把落后东西挤出,换成先进意识。她意识到,脱贫致富工作包括两大方面,一是硬件性的,包括资金甚至技术的支持等针对物质的一切,这方面问题相对简单,二是软件性的,即与改变人们的观念相关的方面。想到自己的归位问题,有心情的归位和实际的归位,心情的归位现在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她已经从错误的想法里退了出来,回到了大道;就实际的归位来说,她辞职了影响那么大,原来的位子已不复存在,往哪里归?而在这里,人们为她腾出施展拳脚的良好舞台和路子。再说家庭生活,喜子她还是看着顺眼的,脑子也不笨,还能和他过下去。她还有了高一层次的想法,决心无论是过日子还是办公司,一定同时做更加艰难的细致的改变这里落后观念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