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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怀念——恩师徐文达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祭
2021-11-03 20:15   审核人:

恩师徐文达先生仙逝近二十年了。我每每提笔想写一篇怀念老师的文章,几度提笔,几度泪水打湿我的双眼不能自已而搁笔,一直到今日才勉强成文。一提笔老师那慈父般的无私关心照顾的音容笑貌,严肃而认真的谆谆教诲之场景,便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难以忘怀。

尊师教诲虚心学书

机遇永远垂青那些有追求、有理想的人。我拜徐文达先生为师真有点戏剧色彩。那是在1972年,我在夏县百货公司当营业员。由于自己喜欢写字,当时在县上小有名气。文化馆经常搞各种展览,都让我写说明词。有一天我正在柜台上班,突然接文化馆长打来电话,说让我去一趟文化馆。我便带上毛笔骑上自行车急匆匆就去了。到文化馆才知道时任运城行署文化局局长的徐文达先生来文化馆视察工作。在文化馆见到我为农业学大寨展览馆写的版面字和县书画展览我写的书法作品。听文化馆馆长说:徐老在你的作品前驻足看了许久。一边看一边频频颌首,称赞你的字不错,基本功非常扎实,并向我们提出“能见见面吗?”徐老并详细询问了一些你的学习写字的情况。

见到徐老,我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到徐老面前握住徐老的手。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徐老倒是先开口打破僵局说:“你这么年轻,字写的很不错,基本功也很好、很扎实。但搞书法艺术的人不但要打好书法基本功,还要选一位历史上名书法家的字帖再以临摹学习,要传承好古人法书。你的字里要有古意,又有继承,那才能通灵感物,才能臻于炉火纯青。”

我在徐老口中第一次听到了写字是书法艺术这几个字,很是震惊。过去总认为字写好看了,有用处,是人的脸面。没想到写字是一门艺术呢?我为自己的无知和浅薄而感到羞赧。强烈求知的欲望,不甘平庸的雄心在我心中树起。决心拜徐老为师,把书法当做终身事。一定刻苦努力,用心去学习,争取把字写得更好、更漂亮。但拜师二字不等我说出,徐老又对我说:“我听文化馆同志说你跟随夏县一位老书法家尉世芳先生学书,我也看到这次展览中尉先生的字。你的字深得你老师尉先生之法,间架准确,用笔圆润,章法清整,法度严格。但你老师的字里,赵孟頫意蕴太浓。媚丽有余而刚健不足。今后你应该专工二王书法,尤其是要在王羲之的《圣教序》、《兰亭序》等上狠下功夫。等你对王书有了一定认识、把握,继而在王羲之书札、信札上下苦功夫。写出王书之韵致,千万不可旁骛,终生学王书,即使你写到死写不过王羲之,但你一定能在书法界站住脚。”

聆听了徐老的谆谆教诲,茅塞顿开。感觉如登高山而观天下,耳聪目明,视野开阔。仿佛那如涛峰峦,千里平畴,全踩在我的脚下。而凭高远望那云海中的一座座摩天高峰,正等着我去攀登呢。新的目标,更加激发起我的学书热情与刻苦努力之决心。我便双膝跪地说:“徐老师,我愿拜你为师,你收下我这个徒弟吧!”徐老便高兴地答应收下我这个弟子。

从此,我便立志。遵循老师指出的光明大道,刻苦努力,专工王羲之法书。先从《圣教序》、《兰亭序》入手,对里边的每个字的用笔结构等特点细心研究,对每一笔起笔、行笔、收笔用心揣摩,不懂的地方用心先记下来,利用星期日与老师联系后,骑自行车40余里赶去运城请教老师,找老师给以解疑答惑。老师对我提出问题,不厌其烦耐心的给以讲解,认真做示范,并阐述《圣教序》的笔法和笔势,以及字与字行气的连贯与映带等等,给予传授指导。使我逐步对《圣教序》、《兰亭序》有了深刻理解,使我对王羲之字侧峰起笔、行笔转换中锋的用笔方法,结字的险绝奇正有了新的认识。我按徐老的教诲,不但对《圣教序》、《兰亭序》进行认真细致的读、临,更进一步背帖,让帖的每个字如电脑一样存储在自己的大脑里,随时可回忆其字用笔结构形态,加深巩固对帖的理解,并弄懂弄通原帖的文义。临帖不求数量而求质量,临帖追求对原帖的绝对相似,以求达到与原帖的一致。把临帖当日课,不管工作再忙再累,每天都坚持两到三小时临习。在形的基础上再求原帖的神似,领会原帖的精神世界。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学习临摹,临《圣教序》、《兰亭序》均在千遍以上。在临习掌握《圣教序》、《兰亭序》用笔结构规律的基础上,遵循徐老的谆谆教诲,我又临摹学习王羲之所有信札、手札,草书十七帖等,从不敢懈怠。至此今日专攻王羲之书法的学习已五十余载,深工巨卷,乐此不疲,取得了可喜成就。1988年运城地区书法赴省城太原展出期间,徐老观展后,在《山西日报》上撰文,评价我的书法作品这样写道:“他已是一个成熟的、有成就的,有个人风格的青年书法家;但作为他自身的历史来说,又是不成熟的。待到晚年,他才是大器成熟的书法家。”

继承传统,法古师今,博采众长,循序渐进。为解决我学王羲之书法的单一性,使我的书法作品里内涵更丰富,在徐老的严格要求和指导下,八十年代后,我在巩固学习王羲之法书的基础上,又上溯秦汉魏晋南北朝,下至唐宋元明清,杂临、博涉、兼容、并蓄,不断滋养我所专攻王书之不足,使我所学王羲之法书更具风神,更加厚重、灵动、淡雅、涵虚、质朴,使自己作品更加丰富多彩,更具韵美。由古神变我神,不断突破自己原有的面貌,逐渐为写出既有王书风韵又有自我风格面貌的作品而努力着。

1992年,晋冀鲁豫四省书法联展巡展至山东济南。山东大学教授、著名古文字学家、书法家蒋维松先生和山东省博物馆研究员、著名书法史论家陈梗桥先生联名在《大众日报》撰文盛赞:“在行书中,山西贾起家同志写的《兰亭序》很引人注目。能以坚实点画,平稳的结构,较范本放大,且改为立轴。而仍然把洒脱的格调写出来,也就很可以反映作者的艺术才能了。”1992年在全国第五届书法篆刻展览中,我又荣获“全国奖”大奖。徐老得知此消息专门写信祝贺并询问运城入选情况。时任中国书协副主席、评委会主任刘艺先生在他为我写的论文《功力才学两相高——谈谈贾起家书法创作》一文中说:“起家获《全国奖》的作品是条幅,与第四届全国展一等奖作品类似,属于传统功力较强的一族。……起家作品中宗法帖学源于二王,出于赵董。这一脉络固然易被认可,但并不是获奖的主要根据。是因为他的行书结字稳重,布局清爽,洋溢着一股书卷气。书如其人,文静的贾起家才能写出很有文气的行书字。”时任中国书协副秘书长、《中国书法》杂志主编刘正成先生,在当代书法篆刻获奖者作品点评中这样评道,“从赵孟頫而上王羲之,是元明清三代学二王的规范途径。当代已少有人沿此旧路攀登了。贾起家先生二十年乐此不疲地走着当代人大多不走的这条旧路,却每有收获。这件作品是其代表作。恂恂儒雅,怡然自得。”自1973年至今的46年,我自始至终沿着二王之路努力的研究创作。先后参加全国第二、三、五、六届等全国及国际、省级书法展百余次,获金银铜奖40

次。这些成绩的取得无不渗透着恩师徐老的心血和教诲。

师心素雪无私关怀

恩师徐老不但在书法艺术上给我以无私的教诲,在工作和生活上也给予无微不至的关爱。为了使我能在书法上有更好的学习和发展,1988年,我在省城参加山西省第七届人大二次会议。在会暇,徐老见到时任运城地委书记王学良时,亲口给王学良书记推荐我到运城地区文联工作。在一个晚上十一点时,我正在迎泽宾馆房间看文件,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一接电话是王书记电话,他让我去11楼他的住所去一下。进门落座后,王书记严肃认真的对我说:“你的老师徐文达先生向我推荐你来运城文联工作,负责运城书协全局工作,你有何意见?”我当然高兴,立即回答书记,“愿意”。不久我就去运城文联报到了。可上班是上班了,但当时没编制只能是借调。徐老知道后,在一次去运城视察运城博物馆工作时(徐老当时是省博物馆馆长),我晚上前去看望老师,在房间里有一位中年人在同老师亲切交谈。徐老见我与那人打完招呼没说话,便一楞说:“李部长你不认识?这是刚调来不久的组织部李海恒部长”。李部长询问老师:“这位是谁?”徐老说:“这就是刚给你说的,我的学生贾起家,他刚从县上调文联,主持书协工作。”李部长很是热情,问长问短,从徐老口得知我工作编制问题还未落实,立即说,你工作编制问题,你让文联打个报告,我给你批就是了。在恩师的帮助下,不到一个星期落实了编制,为我轻装上阵,开展工作打好了基础。

卫觊、卫瓘、卫恒、卫铄四代人是从汉末至魏晋时期对传统书法做出了杰出贡献的巨匠,而被后人称谓“卫门书派”。为了对“卫门书派”的书法理论、遗址考证、书法成就、历史地位以及对魏晋时期书风、审美情趣等哲学思想展开热烈讨论,我于1991年冬筹备召开了“全国卫门书派理论研讨会”。筹备初期,我给徐老写信汇报,不料徐老接我信没几天就赶赴运城亲临指导,给我出主意想办法,从发邀请函到召开研讨会的细节等给予安排,每个节点都非常细,一丝不苟。同时提交论文《异同交流与古今共识》在研讨会上交流。在徐老的精心策划和参与下,使得研讨会如期圆满成功,得到中国书协研究部及与会者的高度评价,认为研讨会的成功召开,使大家提高了对卫门书派的认识,这对研究中国书法史是个重要的贡献。

时光荏苒,岁月更替。199439日,在运城关公大酒店召开了距第一次代表大会时隔十年的运城地区书法家协会第二次代表大会。这是我主持书协工作以来,第一次换届选举大会。为使大会圆满成功,徐老提前两天到运城,听汇报、提建议、审议程、听主席团候选人名单。得知我没列入主席候选人后,徐老害怕我有情绪,便积极开导我、做我的工作,使我放下了包袱,很好主持完成了新老交替的换届工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由于我为人耿介,论事切直。1995年刚入春。一股逆流向我袭来,我被奸佞小人诬陷中伤,愤懑之意难以言表,以致积而成疾。恩师徐老得知后,从太原打长途电话,语重心长劝慰我。害怕我钻牛角尖,想不通做出什么愚蠢之事,并专程到运城苦口婆心的安慰我。为了让我散散心,丢掉不愉快,早日从逆境中走出来,陪我去永济普救寺,唐开元大铁牛等地旅游散心,为我解忧。还说那人就是“政治家”来开导我。经徐老一路走、一路的谈心帮教,使我摆脱了困惑的阴影。后来经地委宣传部部长、文联主席、书协主席团成员召开了三方会议才使我得到平反,摘掉强加在我头上的不实之词,弄清了是非,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等等、等等,这样发生在我身边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每遇大事恩师都能第一时间发声,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排忧、解难,就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我从心底说一声,“恩师徐老,我永远永远怀念你。您对学生那般慈父之爱,永远铭记在学生的心中。”

胸怀豁达举荐贤才

徐老的爱才是出了名的,只要你的字写得好,即使对其不认识也是极力推荐,真有春秋时期晋国祁奚荐贤之风范。

1979年,全国第一届书展的筹备期间,应当时省筹备全国第一届书展筹办负责人徐文达老师通知(省书协当时还未成立),我把夏县参加全国书展的作品送到省城。一见徐老,徐老便高兴地对我说:“近日一位襄汾来的年轻人送来一件叫景迅先生的作品,字写的非常好,真乃神奇之作。”为了让这件作品参加全国书展,徐老给那个年轻人写了一幅字,将这幅字换了回来。说话间徐老打开了那件作品让我看。展卷一观,那用飞动的草书笔法所写的陈毅元帅《青松》诗轴映入眼帘。使我看后激动不已。问景迅何许人氏,决定前去拜访。徐老苦笑一声,摇摇头说,由于当时一时过于激动,竟忘记问清作者的地址。此件作品1980年在沈阳入选参展,受到书法界的一致好评,轰动了沈阳。直到1983年的八月,我上山西师大中文系读书,有幸与参加全国第一届书展的所谓“景迅”先生认识。其实“景迅”是笔名,其真名乃全国著名书法大家卫俊秀先生。与此同时,入围山西选送给全国第一届书法参评的作品,还有我和晋康乐先生的作品。徐老当时也不认识晋康乐先生,便写信说晋康乐先生字也写的不错,很可惜写的那件作品用纸和墨都比较差,害怕送去全国遭淘汰,让晋康乐先生用好纸好墨照此再写二幅。我便把徐老的指示精神传达给晋康乐先生。晋康乐先生遵徐老的旨意又精心写了两件寄给徐老。徐老接件后,来信说,后两件作品怎么看都不如第一件写得好,只好带去第一件参评入展。我送去省四件作品中,徐老看后最满意一幅就是,背临王羲之的《圣教序》局部。但在全国书展评审后,结果让徐老很失望。老师回到太原后正筹备省三届书展。徐老见了我说:“可惜了,这么好的作品,初选就落选了。”原因是有评委指出字里加了标点。徐老告诫我今后再写作品时注意就行了,便把这件在全国落选的作品挂在省三届书展上展出。徐老的做法无不体现出宽厚仁慈的仁爱之心和伟大胸怀。

尽管有点失望,但我记住了老师的鼓励,以及对这次落选的教训。那就是今后在创作作品一定要严肃认真创作,写出最满意作品呈现给观众。

诗书画印光华其晖

徐老不仅在书法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就是在画印诗砚方面也成绩斐然。一般说一个艺术家集大成者,皆谓“诗书画印”,但我的老师不仅诗书画印均有建树,而且还在恢复研制失传多年的古澄泥上也硕果颇丰。

徐老在书法艺术上取得的成就功名卓著,在书法上下的苦功也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徐老1954年调入山西工作后,在山西看到傅山的书法作品,就被傅山那连绵狂绢的博大气势所震撼,被其处世孤傲的铮铮铁骨人品所折服。师其人、师其字,在以后学书道路上,一头扎进傅山书法的王国里,几十年孜孜以求。几十年来,他寻找傅山的真迹进行学习临摹,并利用工作之余,尤其是到山西博物馆工作以后,看到大量傅山真迹,便在工作闲暇,如饥似渴地研究学习临摹。为了达到准确掌握傅山书法笔法、用笔结构与气韵的流畅,以达到形似,以形似达到神似。他采用先双勾填墨,后再临摹,在掌握了傅山的用笔之法和结构后,再背帖、意临。有时还自己用红糖熬制成古铜色,把宣纸染成傅山原作的颜色,再在复旧的宣纸上写傅山的作品,以使作品直追原貌。写出傅山风格的作品惟妙惟肖,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使自己作品大开大合,连绵大草与傅山作品的狂绢之气相融合。通过实践学习,徐老知道傅山的书法个性和癫狂并不是由空而降。他在寻找傅山书法创作的心路历程,他精读傅山的《霜红龛集》及傅山论书心语,加之几十年对传统的学习探索,几十年对中国文化的精研细磨,几十年对古代文艺的博采取舍,对意境美的参悟,几十年对傅山书法艺术创作的实践而来。

徐老在专攻傅山书法的基础上,为使自己的书法作品表现更具古意,灵秀中显浑厚朴拙,更加有文化内涵,还在六朝碑版、魏晋唐楷上下大功夫。孙过庭在他的《书谱》中这样写道:“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犹可记文。”徐老深知此中道理,但更知道这个使转不通过下大功夫学习研究,勤学苦练的实践绝不会轻易而来。平江先生在他的文章中是这样评价徐老的:“对那些即使真的是记文的楷书,也从未亏其每一个点画。试看其楷书《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派晋唐(初唐)楷法,点画朴茂优美,结字方正灵巧,可谓笔笔字字均见功夫。再看其小楷《对书法理论的探求》,虽然在审美情趣上更近墓志意味,但其中透出的文人气蕴,尤其每点每画,均形到意到而又姿态鲜活。”对篆隶的学习,徐老也独有己见的。从笔调上看,对篆隶学习不是作为终极目标,而是把篆隶圆润的用笔作为他草书的辅助。你再看徐老所崇敬的傅山书法,不就是用篆隶圆转用笔方法写草书的吗?徐老曾对我说过:“工行草不宜以篆隶魏笔为起步,此者不胜行草,而行草又不能离开篆隶北碑。”有了这样的思想,徐老能写出既继承傅山草书意蕴而又有戛戛独造拥有自己显明个性的草书之作,可谓不言也明了。

几十年的默默耕耘,终结硕果。199611月,我和姚国瑾兄携手策划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了《徐文达书法展》。展览一开幕,立即引起首都书法界的热烈关注。你看那行草书八尺六条屏的苏轼《前赤壁赋》,一派傅山风韵,整个作品翻转腾挪,气势磅礴,笔实墨沉,浑厚雄奇,气脉贯通,一泻千里。全篇透出一种铿锵之气和阳刚之美。再看那草书诸葛亮《出师表》长卷,卷长数十米,完全是从傅山书法中脱胎出来的另一种面貌。“孤蓬自振,惊沙坐飞”的感觉,视觉冲击震人眼球。

此中体现出的旋律之美,较之以往作品更为突出,更为丰富。犹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 整件作品给人一种质朴而华滋的草书之美,更有一种大型《黄河大合唱》交响乐气壮山河的旋律之美。徐老用这种音乐之美,旋律之美再次凸显出书法艺术之风采,折服了所有观众!取得了巨大成功,收到了书法界广泛赞誉。在座谈会上,前中国书协副主席刘艺先生讲道:“徐先生没有退休前的字我见过不少,那时基本是傅山风格,还没从傅山里走出来。但看了这次个展,使我感触很大。徐先生退休后的作品狂绢之气更加有冲击力,具有大开大合,笔画生动,长枪大戟,一泻千里的气概。有了很大的变化,判若两人。在继承傅山的风格上,有了自己的风格和面貌。人到老年,写的更好了。”时任中国书协副秘书长、《中国书法杂志》主编刘正成说:“观看了徐文达先生书展后非常震撼。徐老毕生致力于傅青主法书之研究,成就斐然,越到老年书法越老辣,越耐品味,末年乃妙。从徐老书法中真正体现出人书俱老来。”整个座谈会开得很热烈很成功。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好评如潮,充分肯定徐老书法艺术在当代的影响力。展览在京举办的第二年,中国书法家协会筹办《中国书法法国展》,中国书协筹展负责人周志高打电话给我说:这次法国展中,中国书协特邀你老师作品参展。由于时间紧,让老师写了再寄,时间已来不急。我给老师打电话说明情况,把徐老送我的一件四尺中堂送去参展。

徐老并没有把此次展览成功看作是终点,而是更激发起他的创作热情,以老牛不用扬鞭自奋蹄的精神,畅游墨海之中,乐此不疲。记得我在1998年从北京回太原看望徐老时,徐老对我说:“最近我有一个想法,计划把《黄河大合唱》用草书写出来。以书法形式表达出母亲河的博大气势。并对我说想去黄河壶口身临其境感受黄河壮阔的场面,以激发创作灵感。为此我工作之暇,还专门陪同老师去了黄河壶口一趟。徐老见黄河壶口飞瀑的壮丽景观激动不已,顺口便唱起了《黄河大合唱》,那铿锵有力的音符飞向太空,与黄河如烈马奔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天。没想到年届76岁的老师还发起了“老年便发少年狂”。

这期间师母去世后,因老师封锁消息,没能送师母一程,我知道后,专程回太原由国瑾兄陪同我看望过老师一面。老师当时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显得憔悴,从眼神和行动上看有点疲惫。我清楚记得那时候老师依然在写《黄河大合唱》。一面墙上丈二疋宣的6条屏,8尺宣的8条屏,层层叠叠挂满书房,大气磅礴的作品耗费了老师的精力和体力,震撼我的眼球。但我的老师一直不满意,还要再写,直到满意为止。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一个老艺术家对祖国传统文化的热爱,是对祖国书法艺术无比执着,是对祖国书法艺术的无私奉献和责任担当。每当给人说起这段往事,止不住眼泪流出。

我的恩师不仅在书法上取得丰硕成果,还十分注重汲取多种艺术之间的营养互补,他常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要想学好书法,功夫在书法外。恩师在主攻书法的基础上,还长于治印、刻石、治砚、诗词、国画、戏曲等等。徐老注重书写方面研究,在书法理论上也很有见地,写了不少论文。

在篆刻方面,恩师篆刻初学齐白石,后又致力于汉印。兼融吴昌硕、邓石如之法,强调刀笔并施,长与边款,擅于刻长文,还长于刻石。我曾去恩师家看到恩师刻石的好多作品,所刻的毛主席诗词48块刻石尤其珍贵。我还帮助徐老拓印不少刻石拓片,刀法精湛,堪称佳品。长此以往,长时间的治印刻石,使恩师的臂力过人,懂书法的人。一看其书法作品里无不折射出沉厚雄浑和金石之气。有时恩师累了也自我调剂心态。放松绷紧的神经,拉一段京胡唱一段京剧。

为了重新研制已失传久远的传统名砚“澄泥砚”,自1980年后,恩师先后多次跑汾河和黄河岸边采集泥料,四处探访,到绛州考察。自己设计样稿,研制出一批如“举杯邀明月”,“荷塘夜色”等新样式、新风格的“徐世澄泥砚”。1996年还出版《徐氏澄泥砚》谱,先后荣获山西省科研二等奖,文化部科研四等奖,并获国家发明专利,1997年获国际金奖等。1996年徐老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书展时,澄泥砚也同时展出,获得好评。“举杯邀明月”在展出期间,一位外国友人出重金收购,恩师也没舍得出手。

恩师笔下的国画一根蓑草,一笔鱼虾,一棵杨树,一只小鸟,无不栩栩如生,透出对生活的热爱。他的诗词歌赋,尤其古风、古体透着李白,杜甫之风韵等等。

时隔不到两年,我最敬爱的师母离开了我,恩师为不影响我的工作。封锁了师母去世的消息,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仅仅三个月后,恩师竟然也离我而去,当时我接到噩耗,泪水如泉悲痛不已。

无以为报,我能做的就是像亲儿子一样给恩师守灵,出殡时我站在扶灵队伍的最前面。为恩师抬棺。也就在此时,我才知道恩师还有这么多学生,不仅有山西的,还有北京、天津等外地的,他们一个个过来喊我师兄,一起回忆恩师生前点点滴滴的好。

跪在恩师棺前我泪如雨下。我回忆我的学书历程,那就是没有恩师,就没有我的今天。2000年后,时任中国书法杂志主编的周志高先生见到我说:“我对你的老师去世深表悲痛和惋惜,你老师走的太急了,如能再活五年的话,你老师在书法界的名气将更加显耀。”

以上种种件件,无不浸透恩师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无不浸透着恩师无私助人为乐,包容宽厚的豪情,终生为心爱的书法艺术孜孜以求,不知苦累,永登巅峰之勇气和责任担当。这里我向恩师说一声衷心的谢谢,我绝不辜负恩师的期望,决心完成恩师未完成的事业,而刻苦努力奋进登攀!

敬爱的徐老,我永远怀念您!


          贾起家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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