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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十年
2020-06-24 15:34 徐 同  审核人:

身隅动荡二十年,

面壁修炼三千天。

回首蹉跎卧龙谷,

骞翮远翥青云关。

难忘岁月逾不惑,

岂让朋辈独登先。

莫道风流无继日,

敢跨龙文挥影鞭。

这是28年前我从山西省乡宁县第一中学调到山西师范学院中文系《语文教学通讯》编辑部时写下的一首七律。那年我44岁。这短短56字浓缩了我自上大学以来20多年风雨飘摇的境遇和久积于胸的夙愿突逢柳暗花明的心志。当时没有为这首诗拟下一个恰如其意的题目,是因为它涵括了当时的我对自己半生的过去与现在的切肤而复杂的体验,对未来前途的踌躇,以及连自己都意会未明更不要说如何言传的心态,真是无法用几个字概括其题。

后来十年中,虽然多次翻阅这首旧作,但每次却都有了温故知新的感觉:无论是卧薪尝胆的“面壁修炼”,还是放眼未来的“回首蹉跎”;无论是蓄力待发的“骞翮远翥”,还是志在千里的“敢跨龙文”,渐渐地已不再是我个人的情愫与心志,它一天天地把我同《语文报》和同创《语文报》同人的喜怒哀乐,包括那些可爱的年轻人的命运与追求水乳交融般地合为一体。短短56字,好像也包含了语文报人的艰苦创业与矢志不渝,镌刻了语文报人的无怨无悔和荣辱与共,蕴存了语文报人的厚积薄发与精益求精,彰显了语文报人耻为人后与超越潮头的精神。短短的诗句延伸发展成如此博大的内涵,其题目更不是一两个词语可以统领的了。

《语文报》精神是由几代语文报人张扬迥然的鲜亮个性和求同存异的激越情感铸成的。

高屋建瓴、与时俱进又日日如履薄冰的陶本一先生,胸握合纵连横之才又大象希形的王宗礽先生,满腹经纶善用于洞察秋毫却述而不作的冯厚辅先生,自然还有恃才傲物、长远帷幄又与人无争的我,此等列为“老师”辈儿的语文报人固然于当时备受业内人士的青睐乃至吹捧,但业内人非圈内人,终不得《语文报》之精髓与要领,其貌似行家的评价也实未中的。有人说:没有陶本一就没有《语文报》!此话就当时其境其势其情而言也只说对了一半。有人说:陶本一只是发号施令,真正实干的是徐同!这话连说对一半都没有。因为《语文报》是集体的精灵与智慧打造的旗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独自撑起这条大船的风帆。她就是在那个时代,在那个环境,在那片土壤上,在那些条件下,在那种种机遇的交叉里,诸多看似的偶然凑成了《语文报》的必然,各路独特人才的精气神合成了《语文报》精神。在那个大浪淘沙的时代,能构成中流砥柱的则是当时《语文报》那些个性昭然的年轻人。像不顾场合时宜,不看眉高眼低,口无遮拦,仗义执言的张发;胸存城府,不苟声色,管它风吹浪打,我自奉有圭臬的秦溱;行止豪放,心细如丝,常叹生不逢时,却奉事忠心耿耿的李文锦;工于策计,长于权衡,遇事不惊于内,接物有宽于心的靳保太;小处不计较,大事不糊涂,虽无济世之心,却富辅政之绩的赵建功;生就执著,慎终如始,善交天下为己所用,能于无人问津处显己之长的桑建中;鞍马亲躬,任劳无怨,事无巨细不可或缺第一人的阴振国等几位年轻人,是先我来到《语文报》大家庭的少壮一派。他们尊我为老师,而我却一直把他们视为朋友和兄弟,视为《语文报》的中坚。在那事业初创,步履维艰的日子里,正是他们的个性所长加上彼此的优势互补,不仅抑制了每个人不可逆转的自身不足,而且铸成了《语文报》强大的壁垒,奠定了《语文报》发展的基石,酝酿了《语文报》精神的温床。他们就像一把长短不齐、色泽不一的筷子,每一支可能才不出众、艺不惊人,但他们在共同的追求中形成了“一把”,就是那不可摧折的象征。我在《语文报》10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凭借我在此前20年的颠沛坎坷中学到的识人与理解,很快地融入了《语文报》年轻人的集体,而成为这把筷子中微妙的一支。

所以说微妙,一则是我当时已逾不惑之年,年轻难再,我不可能用他们习惯的方式同他们打成一片,而是以我白马非马的交流逻辑和若即若离的沟通尺度,日进一寸地缩短了我与他们的距离。二则是我处于领导地位却向不以领导自居,但又要发挥人们认识中的领导作用,还要在外界舆论面前表现出一种不脱离群众又不等同于群众的领导身价,这比陶公向不改颐指气使、深信一呼百应的铁杆领导本色要难得多;而我的无为而治,顺其自然的本性却在这微妙的关要处体现了我的处世之道:我以那“无”中既有的“为”,“顺”了这个集体的游戏规则,清除了我与年轻人之间那些自然与人为的隔阂。三则是在上述两则的基础上,我以自己的微妙地位在上级与下级之间、主动与被动之间、有条件的命令与无条件地服从之间,甚至在针锋对峙的“矛”与“盾”之间发挥了微妙的缓冲功能,使上下级不致事事对垒,主被动间不致功过不公,命令与服从间的条件得以调和,矛与盾的势不两立能够缓解,这就是我在这个特殊的集体中的特殊作用。看似意义不大,它却是《语文报》这把“筷子”的黏合剂;看似功劳不小,其实不过是历史选择的自然组合把我推上了这个别人没有被推上的微妙位置而已,谁在这个坐标上都得施展如此这般的功能。因为《语文报》的蓝图不是好听不中用的乌托邦,也不是充满壮怀激烈的“满江红”,她是千条小河汇成的江海;她是不同音色合奏的交响乐;她是长檩短椽缺一不可搭建起来的广厦屋顶;她是多元个性走在同一旋律中求得的共鸣。她就是:团结不同意见的人共同创造,优势互补,各显神通,殊途同归;凝聚不拘一格的各类特性因素融合一体,长短相济,纵横捭阖,进退有余;汇集社内外睿智贤达个性彰明的多元思路打造经营的壁垒,不管阳关大路还是羊肠小道,未雨绸缪,异曲同工,通贯南北,志在必达。

我在《语文报》后半段时间里,报社又增加了不少新生力量。像老成持重,左右逢源,擅长将不利因素转化为有利因素的齐峰;喜则不见声色,怒则不溢言表,审时度势,惊不乱纲的张金柱;秀内慧中,文采横溢,善于以静制动,颇谙韬晦之津的蔡智敏;智商情商兼长,诗情文意并茂,顾大局不吝委曲,成大谋自求小忍的任彦钧;大才甘为小用,远虑兼顾近忧,最长剑走偏锋、四两拨千斤的高海平等等年轻人相继进入了《语文报》已粗具规模的壁垒。虽然只晚三四年,但在经济转型突发阶段的社会意识的影响下,这一批年轻人已同张发、文锦、保太、建功诸君在思想观念上的取舍与言行举止上的去从大不相同。说不上孰是孰非,历史推进之必然也。既然《语文报》已形成她的精神元素,她在人员整体结构的重新铸造上就必须进行一次既无损于既成精神原则又有利于新老互补的再度整合。尽管当时兼任语文报社长之职的陶本一先生已荣膺校长重任,尽管面对百废待兴的校务,一向雄心勃勃的陶公实际上已陷入少暇东顾之困,但报社仍在众志成城中进行了一次传统与再生碰撞、模式与创新相济的整合。这一重要整合,不仅使《语文报》精神臻于成熟,也为《语文报》的年轻人后来的长足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石。这一整合之重要,最明显地体现在它化育了语文报人对职业的理解,对工作与事业的哲理界定:工作是为了生活,它所谓的最高标准不过是完成任务;而事业是为了生命的完美,它的最高境界是以自身的鞠躬尽瘁构建社会心灵的净化与延续。

对我个人来说,《语文报》10年不仅是我重新调整生活的罗盘,转向另一个人生轨迹的里程碑,而且是我倍受教育、超越自我的10年。我感谢王增谦书记的提携;感谢宋守鹏处长为我的调动三上山城;感谢陶本一老师力排众议,让一个中学教师出身,毫无编辑经历的人主编《语文教学通讯》。我还要感谢先后进入语文报社的所有年轻人,尽管我和他们在思想境界与价值取向上存在较大差异,但他们对我的尊重,对我的信任,以及对我工作的支持,都使我在那10年中受益岂止匪浅。10年来,全体《语文报》同人共同打造的语文报精神的光环,照耀了每一个语文报人此后的人生之路。特别是那些因各种原因中途离开了《语文报》而开创另一片天地的人,缘于不在此山中,可能更识庐山真面目,因而更深刻感悟“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语文报精神的博大精深。至少我是这样的。

1991年,我在《语文报》如日中天之时,出于个人原因,调离了语文报社,回到家乡北京,任中央教科所教育科学出版社副社长兼常务副总编辑。像这样一个教育部直属国家级出版社中身兼行政与业务两职的重要岗位,早已是所内众目睽睽的交椅。当时的所长卓晴君之所以极力保荐一个外地调京的人执柄,理由就是因为“徐同是语文报人”。

此后,我凭借在《语文报》10年获得的经营之道和主宰此道的语文报精神,在教育科学出版社进行了两轮改革,使原来纯属计划经济典型范式的出版单位走上了市场经济轨道,奠定了她后来15年蓬勃发展的基础。19941998年,我又以更接近语文报经验的经营模式改革了《教育文摘周报》,不仅使她一年内就从10年亏损中转为盈利,而且把原来的科级报社提升为处级报社。20022006年,我转向教育科学研事业,从事了中央教科所“十五”重点课题“中小学生作文个性化发展研究”实验工作;从2007年开始,又参与了全国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教育部重点分课题“中小学语文个性化教学实验研究”工作。五六年来,我走南行北地到过许多课题实验区,举办了几十次课题研讨会。每次坐在主席台上,听会议主持人以“课题组长”、“专家”、“教授”等一系列头衔向与会教师介绍我时,台下并无什么反应,而唯独提到“语文报社前总编辑”时,台下肯定会响起热烈的掌声。会后,告诉我《语文报》对他影响之深的;告诉我他过去是《语文报》忠实读者,如今他孩子也是《语文报》忠实读者的;告诉我《语文报》曾刊登过他的文章,决定了他后来发展道路的……以及以“《语文报》前读者”身份要求与“《语文报》前总编”合影留念以完夙愿的应接不暇。每逢这种场面重演,我都在想:这些教师都是十几年乃至二十年前《语文报》的读者,光阴荏苒,今日他们仍在念念不忘《语文报》,不少人都把《语文报》作为家庭文化教育的传统内容传递到子女手里。《语文报》对他们以及他们的家庭影响之深,意义之大,作用之重要,潜移默化之深刻……这难道仅仅是一份传承语文知识的专业报纸能够具有的力量吗?仅仅是一份帮助中小学生提高语文双基能力的课外读物能够发挥的功效吗?我离开《语文报》已经18年了。18年间,我在北京先后三次开创了新的天地,我从事的也算是在全国小有影响的事业;18年来我再未参与过《语文报》的活动,连《语文报》、《语文教学通讯》编委会名单中也从未再出现过我的名字,但时至今日,我的名字、我的荣耀、我的事业、我的影响,仍旧笼罩在语文报精神的光环里。说句并不可笑的笑话:全国恐怕没有一份报纸的那些“前忠实读者”与“前总编辑”在20年后不期邂逅的场面会如此热烈。这就是语文报精神缔造的王国!

山西师大是《语文报》的发祥地。《语文报》因山西师大而崛起,山西师大因《语文报》而盛名。20世纪80年代中期,全国各地小学生寄给《语文报》的稿件每天数以百计,不少小孩子还不会写信封,既没写“山西省临汾市”,也没写“山西师大”,更没写“邮编”,只写了“《语文报》收”4个字,报社则照收不误。可见,全国各市县邮局可能不知道山西师大在临汾(都以为在太原),但都知道临汾有个“《语文报》”。这种不正常的正常现象只能发生在那个许多事还未能按科学规律处理的年代,但它也说明了正是《语文报》的人文精神派生的人文社会效果所引发的人性潜规则发生了作用。当然,这并不是说《语文报》的意义超过了山西师大,两者不在一个层面上,不能相提并论。《语文报》一创刊就受到了山西师大党委的全力支持,从郭璞书记开始,历届校党委、校长都给予《语文报》各方面的关注与指导,给予了一定的倾斜政策和宽松环境,其中陶本一校长更是功莫大焉。否则,《语文报》不可能在这一相对偏僻的弹丸之地发展壮大,走向全国,更不会有誉满神州的“中华语文第一报”的后来盛况。可以说,《语文报》是山西师大建校50年来诸多足以骄人的辉煌之一,是山西师大培育的教育百花中一朵艳丽夺目的奇葩!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筵席所以散,不是因为珍馐佳肴已尽,无以为继,就是人们已酒足饭饱,难以下咽。如果美馔善酿花样翻新,人们少食多餐,口味不断更换,筵席非但可以长盛不衰,还能够庖厨相继,食客接踵,飘香不断。《语文报》就应该是这样一桌代代人都需要的薪火相传、永远不散的精神华宴。我离开报社旷久有日,不甚了解《语文报》后来的发展轨迹与现状,只是凭借一个老语文报人的职业敏感,常常为《语文报》的未来顿生莫名之忧。2004年夏,语文报在太原兴建的报业大厦落成时,我曾应邀参加庆仪。记得当时曾为此事填了一首《水调歌头》赠予《语文报》同人,其中寄蕴了我对《语文报》的一片深情,也透露了内心那隐隐的忧虑。现录如左:

踌躇功利外,潇洒笔墨中。月月年年新作,尚恐落空名。长记创业含辛,难得众志成城,方辟九州鸿。犹闻陶公语,日日履薄冰。

八千昼,夜继明,日东升。巍厦峨起,铸蕴报人多少情?望眼漫道正远,不让华宴曲终,路遥见雌雄。但凭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是晚,酒席间,我也曾把这首词送给了陶本一先生,并当众提出“应编写语文报史,总结语文报精神”的建议,博得在场语文报人以及师大部分领导的一致赞同。据闻,语文报社正在积极而慎重地进行着编写语文报史的筹备工作,2005年召开的社内外老编辑恳谈会;为庆祝建社三十周年而正在广泛征集的《历史与细节》纪念文集,就都是筹备工作的一部分。在这市场经济初期泥沙俱下的浪潮足以冲垮它能够冲垮的一切意识形态的时代;在家大业大的语文报成员已逾百人,资产当以亿计,声名炙手可热,足以令人目眩的辉煌里;在报社“80后”的新新人类一族越来越多,足以形成全新壁垒的氛围中,强化语文报传统,弘扬语文报精神,塑造语文报一代新人的工作就尤为重要。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语文报精神不是鼓动士气的口号,不是为迎合读者而提高质量的方针,也不是保障工作有序的守则,她是一种溶化了良心与责任的使命;是一种凝集了传统与现代的文化;是一种升华了虔诚与执著的理念;是一种不仅与时俱进,而且超越时代,永无止境的追求!概而言之,语文报精神是语文报人的“道”,是语文报事业的“道”,是语文报时代的“道”,是语文报初创、成长、发展以至壮大的灵魂。每个语文报人都应明晓“道冲,而用之弗盈也”的道理,“道”一旦空虚或变质,“器”之用必定穷尽。此即宋人苏轼所言“以才御物,才有尽而物无穷;以道应物,道无穷而物有尽”的古今概莫能外的哲理啊!

《语文报》不只是山西师大的《语文报》,更不是哪个人的《语文报》。她是于“文化大革命”后率先在文化荒原中开垦出的一片绿洲,继而成为三代人承前启后地吮吸着她的乳汁而茁壮成长的一方圣土。《语文报》已是千百万中华莘莘学子锲而不舍的精神支柱,是多少事业成功人士回首沧桑中难忘的里程碑。她孕育了语文报人,缔造了语文报事业,凝成了语文报精神,开创了语文报时代。无论今日和今后谁是她航行的掌舵人,都应牢记:《语文报》是集体的精灵与智慧打造的旗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独自撑起这条大船的风帆!她是几代语文报人和几代语文报读者共同铸造的文化圣殿。无论今日和今后山西师大取得了怎样让世人瞩目的辉煌,都应不忘:著名品牌的工商注册不是《语文报》的最高目标,如何将《语文报》打造成并申报为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才是山西师大责无旁贷的使命!

千言万语心头意,长卷巧笔亦难抒。谨以《望江南》一词略表我对山西师范大学之今日辉煌与明日更辉煌的祝贺与祝愿:

润无声,学高身正情。新桃春深华长茂,苍李秋寒叶更浓,铸成杏坛红。

如日中,三晋遍精英。正是回首风雨路,赢得半世奋发名,继越高歌行。

作者简介:

徐同,生于1936年,北京人。1959年毕业于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曾任山西省乡宁县第一中学教师、山西师大语文报社副社长、总编辑。19912002年任中央教科所教育科学出版社副社长、常务副总编;教育文摘周报社常务副主编。2003年至今从事个性化教育理论与实践研究,任中央教科所“十五”科研规划重点课题“中小学生作文个性化发展研究”课题组组长、《阅读作文个性化平台》杂志总编;全国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教育部重点课题“教育实验与课堂教学变革研究” 分课题“中小学语文个性化教学实验研究”课题组组长;中国语文报刊协会作文个性化教育工作委员会副理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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