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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师恩情
2020-06-24 16:06 秦 梦  审核人:

母校五十华诞,约我写篇文章,我喜惧交加。喜者,师大校友名人辈出,而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一无惊天动地的事迹,二无声名显赫的职位,三无家财万贯的实力,学校不以学生鄙陋,真诚相邀,我受宠若惊。惧者,学不足且才不济,恐拙文一出,为天下笑,有辱师门。

但我还是要写,不为别的,只为辛辛苦苦培养了我的恩师,为魂牵梦绕的母校。

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写“我的理想”,我希望将来成为一名教师。

18岁高中毕业,我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山西师范学院。

入学教育听的第一场报告是教育系的刁海泉老师作的《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时隔22年,当年刁老师的报告仍然回响在耳边。刁老师说,“文化大革命”期间,个别老师不钻研业务,闹出许多笑话,在讲毛主席诗词“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时信口开河,问学生“春风杨柳多少条呀?”学生答“万千条”,接着又问“六亿神州怎么摇呀?”学生说“顺着摇”,台下的哄笑声也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时光就像流星,一闪而过,来不及回忆,来不及慨叹,4年的大学生活很快随着“美食家”的毕业宴会永远变成了过去,就像一只动人的曲子演奏到最摄人魂魄的时候戛然而止了,心头有那么多的不舍和遗憾,可是,任谁也无法挽留住时间的脚步,每个毕业生都毫无例外地被时间的洪水疯狂地卷出了令人难忘的校园,从此无可奈何地各奔东西。当我骑着自行车把我们班最后一位同学送到车站再次返回到宿舍时,宿舍的一片狼藉让我百感交集,我被可怕的寂寞包围着,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物品,就在这时,中文系系主任段登捷老师的临别赠言赫然映入我的眼帘——“希望你成为一名语文特级教师”——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上班报到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准备我的第一节课——高一语文的第一篇课文《荷塘月色》,我几乎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把上课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写在备课本上,上课时,又用青春的激情和女性的柔媚,营造了诗意的课堂氛围,让听课的每一个学生都沉浸在素雅朦胧的荷香月色之中,陶醉在幽静恬淡的银白世界。我的第一次登台亮相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但让平均年龄只比我小5岁的学生打消了对我的不信任,而且,赢得了全校老师的真诚喝彩,就连消息灵通的电工师傅也逢人就讲:“今年分配来一个小姑娘讲课讲得就是好。”于是,我一夜成名,几乎成为这所省重点中学家喻户晓的人物。

毕业22年后的今天,我作为一名语文高级教师给全市乃至全省的教师作报告——《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

一留校就接任我们班辅导员的毛头小伙翟维奇老师已“知天命”,他早已把住在隔壁的辛菊老师“锁定”,并盘起她的秀丽的长发,而当年他们相恋的镜头还真真切切,历历在目,直到今天,我们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群在心灵深处对爱情怀有懵懂渴望的女生,是怎样通过对这两位老师的好奇猜测和善意议论,偷偷地憧憬着自己甜蜜的未来。现在,不论大小聚会,辛老师的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依旧是大家共同的话题,依旧是同学们追忆往事的触发点。

岁月无情,无情的岁月把血气方刚的冯俊杰老师满头的黑发染上秋霜,也在他豪爽的面庞上刻下了道道沧桑,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潜心研究古代戏曲文物的习惯却从未有丝毫的改变,也许有人认为他的生活未免太单调,不过我总是固执地认为,无论他工作起来是多么的废寝忘食,当他在闲暇之时,端起一杯浓酒,放下一杯香茗,点燃一支香烟的时候,一定会经常重现20多年前的一幕情景:一群永和县的进修生,在返校途中不幸车子坏了,为了赶上冯老师的课,毅然离开了正在抢修的班车,步行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教室……我坚信:如果不是冯老师精彩的讲课,关汉卿、罗贯中、施耐庵、曹雪芹这些大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牢固地刻在每一个学生的心里。告别母校之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人们谈起窦娥、关羽、李逵、林黛玉,每一个同学几乎都能不约而同地想起冯老师左手夹着烟卷、右手拿着粉笔在三尺讲台口吐莲花的情景,久久挥之不去,而我作为与冯老师来往密切的学生之一,还能无比自豪地向同学们炫耀——我在冯老师的新居里,聆听过冯老师演奏的钢琴:《在那遥远的地方》、《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北京的金山上》……每一支曲子都扣人心弦。

当年风华正茂的唐长殿老师已经退休,跟我们随堂听李文思老师文艺理论课的学兄张天曦老师已成为学界名流,每次见面都要风趣地说起他的研究课题——为什么“月亮代表我的心”。那位把我们引领到高雅的美学境界的林清奇老师和在我们面前无情地揭开资本主义神秘面纱的冯子标老师去省城担任了重要领导职务,擅长各地方言的潘家懿老师和治学严谨的蔡权老师都先后去了广东。忻州的才子李文儒老师调到北京,现任故宫博物院副院长,而当年我们8个女生争先恐后地模仿他浓重的方言,一遍遍地朗读胡适《两只黄蝴蝶》的情景总是栩栩如生,那蝴蝶也一直在我们女生的心里飘舞着,飘舞着。

那个操着浓重河南乡音永远都精神矍铄的张钦尧老师,在一个冬日的早晨于一场车祸中突然告别了苦心耕耘大半辈子的校园,直到追悼会结束,我都无法相信,这个用旺盛的激情在大一学生的心中点燃普罗米修斯圣火的慈祥老人,怎么会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怎么能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有多少人还想听他讲荷马,讲阿巴贡,讲包法利夫人,讲安娜,讲聂赫留多夫,而我一直都梦想,有一天,当老人家闲下来,我能再向他请教我的毕业论文:《人类荒原上的四朵恶之花》……

学识渊博而不善交际的聂恩彦老先生也离我们远去了,到了那个可以永远与山巨源绝交的天国。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非要把他从相依相伴相扶相恋的妻子李文思老师的身边残忍地夺走,冷酷地把孤独的李老师一个人剩在了成都老家,进而让她把对丈夫的全部思念作为唯一可选择的生存状态。

记得最初得知聂老师腰部疼痛的消息后,我还从医院找了一位中医朋友去按摩,不曾想老师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不能独自行走,转到北京就被确诊为肿瘤,还没等我调好课赶到北京去陪护,就接到李老师告知聂老师病逝的消息,信上说,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全部骨灰就地安葬……

这个慈祥的老人,这个经历传奇却内敛谦逊的人间超人,这个脚穿土布鞋而思维中闪耀着哲学光芒的外柔内刚的万荣汉子,这个教导我淡泊名利清白做人的父辈,这个在病榻上还认真校对《郭弘农集校注》的严谨的学者,还没能见到自己的学术专著出版,就默默地走了,病榻上,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就这样,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带着对亲密爱人的无限眷恋,也带着车站告别时说的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他匆匆地去了,从容地走了,永远地去了,我愧疚没能为恩师做些什么,我所能做的只有按捺住巨大的悲伤,一次次走进自己十分熟悉的纤尘不染的老师家,帮李老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者,默默地拉着李老师的手,用心灵一起感触先生带给我们的人世的温暖和绝俗的超然,在不断鞭策自己秉承先生高洁节操的过程中,在灵魂深处深深地缅怀自己万分敬仰的先生。

无情的时间把我甩到了中年,一个入学时只有18岁的傻姑娘早已做了同班同学的妻子,并且已过不惑之年,自己的孩子也已成了大三的学生,自己亲自教诲的学生已遍及大江南北,甚至在异国他乡从事着世界尖端科学的研究,我感到无比的满足和骄傲,每当夜深人静,我反观自己的人生道路时,我都会一次次回忆起母校,回忆起恩师。

是母校给了我知识,是恩师给了我智慧,感谢母校,感谢恩师!

作者简介:

秦梦,生于1963年,山西省汾西县人。1985年毕业于山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临汾一中高级教师。曾荣获全国优秀语文教师、全国教学大赛一等奖、山西省教学能手、山西省金钥匙奖、山西省骨干教师、山西省学科带头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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